孤高の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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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线 Tom Hiddleston

【德哈圣诞节24h 20:00】普鲁斯特太长/一发完结

CP:德哈

合志《Fensterln》解禁 感谢@亦茗 邀请!

祝大家圣诞快乐🎄

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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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罗曼蒂克。”

Chapter 1

在Hermione Granger拿着最新的早报气喘吁吁地跑进剧场时,Harry Potter如同早有预感,忍不住用双手揉了揉预警般嗡鸣的太阳穴。

 

偌大的排练舞台上光影交错,眼光挑剔的服装设计师还在用裁尺和长剪不断调整陈列的戏服,灯光师站在帷幕后面满头大汗地调换光线角度,演员们争分夺秒地熟悉台词,而他拿着几张被手汗浸得几乎透明的分镜稿,焦躁地吞了吞口水,等待着女人把那份报纸递到他眼前。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她担忧地撇着眉毛,秋日的瑟瑟大风把她本来就蓬乱的卷发吹得像个可怜的燕子窝,而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在男人试图从她手上接过报纸时下意识攥紧那些脆弱的纸张,“他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刻薄。”

 

“……我相信这还是委婉后的说法,Mione?”

 

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份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日报终于交到了如今正在伦敦声名鹊起的舞台导演——Harry Potter本人手上。他用衣角蹭蹭手心的冷汗,又推了推耷拉鼻梁下的眼镜,在目光定格于纸页的瞬间,就因为那几乎占据了一半版面的刺眼标题气昏了头,嘴唇不断嗫嚅着来克制已经到达嘴边的脏话。

 

风头正盛的新锐导演Harry Potter——

实则是“一个脑子里装满老掉牙童话故事和幼稚幻想的安徒生赝品”

 

撰写者的名字像团招人厌的牛皮糖一样立在标题正下方:Draco Malfoy.

 

伦敦西区向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敞开了所有剧院的大门,而他的倾情回馈就是邀请英国最有眼光的女士先生们去观看只能逗笑三岁娃娃的儿童剧场,霍格沃茨对他的吹嘘奉承让Harry Potter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半路上车的野路子,他想让整个上流社会陪他去捡不入流的花生壳。

 

光是看完这段“精雕细琢”的序言就耗尽了Harry Potter所有的好脾气,他狠狠地把报纸攒成一团丢向无人的观众席,演员们面面相觑,其他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众人紧张的目光在兜兜转转几秒后皆黏在他身上,气氛肃然。

 

Hermione后知后觉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她的丈夫Ron也回过神来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小声劝慰,而他半天才平复下在胸口翻涌不息的激动,高声喊了句“今天休息”就越过舞台钻进了他的休息室。其他演员担忧着离场,Ron忙着安抚他们,Hermione咬咬牙,在Ron对她眼神示意后向Harry的背影追了上去。

 

一进到私人空间里,Harry就像一颗吹满气又被针尖刺破的气球一样蔫蔫地瘫坐在沙发上,他的手指难以自控地抖着,紧攥着沙发上的米黄色垫子,直到它在他手心中被攥得发热,他才终于泄气一般闭上眼,转而去挡落在他眼睛上的灯光。

 

“你没必要这么生气,Harry。他只能靠写这些冠冕堂皇的讹言,才能在上流社会挣一个虚荣的席位。你的受众是更多的人,他这篇烂帐只能用来自我高潮。”女人那双一贯目光如炬的眼睛里也有愤怒的火花溅起,但她担任着整个团队的经理人,更高的责任让她总得冷静自持。她放低语气,以过人的自控力安抚着她的这位天才朋友。

 

“我并不在意他的诋毁,那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只是他说没错,Mione,这里是西区,不是码头的红帐篷。”

 

Harry Potter是靠他死去的父母的名声才能进入霍格沃茨读书,他们生前都是造诣颇深的艺术家,在意外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后,他被一纸判决书送去了姨妈家,从小到大都是他表哥的陪衬,是那个闪亮的拳击手身后被称作“拖油瓶”的累赘。直到霍格沃茨向他提出破格录取的邀请,他才混混沌沌地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离开了那个连太阳月亮星星出现的位置都从未改变的萨里郡。

 

彼时的戏剧制作是霍格沃茨的金牌专业,来这里攻读学位的男孩女孩们不是对莎士比亚戏剧和浪漫主义诗歌信手拈来,就是来自于那些曾涌现过艺术天才的有名家庭。他在其中格格不入,深觉自己是个进错了蝴蝶茧的扑棱虫,哪怕再怎么蜕化也不可能成为越过沧海的绚丽蝴蝶,在那轰轰烈烈的破茧季节结束之后,它会落在树底,凝结成一片无人问津的枯蠹。

 

凡人再想越过高山,再想征服大海,最终也不过是长眠地下的一堆故纸。只有天才的名声才能随着人类的历史不朽存在,不在乎他或她的躯体是否已经成为一具白骨。

 

命运的恩赐是在二十岁时突然降临在他头上的。

 

当时Albus Dumbledore正鼓励学生们去设计自己的舞台,拿在伦敦所有大众剧院进行一场巡演当作诱饵。学生们跃跃欲试,只有他佛系如狗,照旧提着一打冰啤酒在泰晤士河边打发时间,满脑子是不思进取的混日子格言。

 

直到——

 

他突然回过神。

 

他看着满书柜莎士比亚和萧伯纳的剧本怅然若失,又看着橱柜里立着的几座金色奖杯呼吸困难。那份日报虽然已经被他揉成了废纸,可Malfoy的那些字却好像活了过来立在他面前,他的愤怒、失落和对那个男人的难以应付突然凝结成了一根恐惧的麻绳,令他心下骇然。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他借着透气的由头从后门离开剧场,靠在栏杆上久久不言。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嗤笑,紧接着是皮鞋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Harry没有回头,直到来者嵌着翡绿宝石的袖扣出现在他的余光里,他才借助着昏暗的路灯去打量对方的脸: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挂着一只单片的金丝眼镜,嘴角笑容讽刺,正夹着一支火星明灭的细长香烟在唇边,双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你倒不怕我对你那张阴险的脸来上一拳。”

 

“如果你不顾及你的名誉,你当然可以那么做,Potter。但你才刚刚拿到西区的入场券,如果我是你,就算再难听的话我都会忍下来,甚至还会给评判我的人送上两张赠票,邀请他和他的妻子都来观赏我的作品呢。”

 

“有时候我真弄不清你对我的敌意,Malfoy。明明有那么多新入行的导演,他们换着占领娱乐头条,你却偏偏这么久都只抓着我一个人不放。”

 

“上帝啊,他们和你怎么比?”Draco看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赤红的火光和月亮的银光交替着在他那双浅淡的眼睛里闪烁,让他时而显得狡黠,时而又神秘难测。

 

“他们爬上来的手段千千万——身后是数不清的政治联系和金钱交易,没人能去撼动他们的地位,就算他们产出的只是千篇一律的垃圾,也有无数人排着队去给他们捧场。只有你是靠着自己爬上来的,那些人最喜欢看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被捧上神坛然后陨落。”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

 

Harry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全然丢失了先前的迷茫和失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单独和这个刻薄的评论家对上,而因为对方的文字被勾起的焦虑不安总会在见到他本人时有些许平复,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他至今都还没有抓住线索。

 

“没错,我和他们一样在等着你跌落的那一天,但我更希望自己是造就它的人,Potter。自夸一句,我天生就懂得如何煽动人心,如果你也有个一心从政的父亲你就会明白,话术操纵这一套用在上流社会简直能让你如鱼得水。”

 

“——那么在你用那些手段扳倒我之前,我会先名垂青史。”

 

“当然,先生,就像我们第一次会面时我说的那样,我们走着瞧吧。”

 

男人把燃至指尖的烟捻进一旁的灭烟处,皮鞋的嗒嗒声重新响起,Harry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那头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和月色融为一体。

 

与他那总是高傲的笔锋比起来,Harry想,人倒显得寂寞非常。

 

Chapter 2

“搞赠票,你开什么玩笑?”

 

女人骤然拔高声音,她无法理解似的倏然站起,差点撞翻那个塞满奖杯的橱柜。但由于她气得脸色涨红,Harry想,她大概顾不得个人形象这种没所谓的东西了。

 

“Harry Potter!你不能在每次看完Draco Malfoy的报道后都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为,现在所有媒体的视线都盯着你,你的任何异常行为都会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

 

“所以我们就应该向他们妥协?那个曾经说着名声和勋章都不如真正的快乐来得重要的姑娘到哪去了?噢,没准她也被所谓‘上流社会’的金子和荣誉蒙蔽了双眼,欣然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Harry反唇相讥。他心里自然不想去顶撞这位陪他从默默无闻走到名声大振的挚友,但他对Draco Malfoy说出的话无论何时都格外忌惮在意三分。后者那些刻薄的评论虽然经常气得他发抖,但同样让他深知被这个徒有其表的阶级同化是何等悲惨的事情,他自然不想放任自己淹溺其中。

 

一贯强势的女人难得因为他的说法有几分怔忡,他心里一软,又挠挠头发卸下这层冷硬的面具,再度耐心地向她解释:“抱歉,但我不是要搞慈善事业,Mione。只是我们发出声明,凡是同意Malfoy观点的人可以带着报纸来免费观看演出,否则那些人永远都会觉得我们玷污了西区的门槛,我们要证明的是我们的实力,我们不是那些有钱人用来消遣的木偶,不是吗?”

 

男人目光坚定,一扫前晚的动摇和沮丧。而很难不让人多想的是,他总会在读完Draco Malfoy那些口轻舌薄的评论后这样,好像它们并不是浸满鸩毒的诅咒,而是字字珠玑的良言。

 

“可是Malfoy根本不了解你,Harry。《魔法石》并不是一部辛迪瑞拉式的童话,我对你的剧本倒背如流,我知道你想表达的内核,它足够换来那些所谓爵士的尊重和欣赏,以及媒体和大众的认可。”

 

女人顿了顿,她攥紧自己衣裙上的布料,似乎为自己找到了发言的重心。她脸上的不安和自我怀疑消失了,微微翘着下巴口齿清晰:“Malfoy费尽心机地贬低你只是因为心理不平衡,他肯定从用金子堆砌起来的贵族学校毕业,但他现在仍然只是一个凡俗之辈,只能靠对别人的人生品头论足为自己赚那么一点可怜的关注度。”

 

说实话,Harry几乎是钦佩地想——Hermione要干评论这一行一定不会比Draco混得差,瞧她多懂得字字扎心的手段。

 

“可是他既然写了针对性那么强的评论,说明他通过他的渠道拿到了我的作品,而且还完完整整地读完了它。”Harry苦笑一声,伸手去拿放在桌角的手稿,除了这份他还在进行一些细节修改的私人版本,剧院已经将他撰写的整套剧本复印留底,任何高层都能翻阅得到,自然包括本就身价不低的Malfoy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

 

“他的意见可以代表他的阶级,那些人读完了这篇报道,自然不会再有前来观看这部作品的兴趣。”

 

倒不如说,Draco Malfoy没准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那些字字锥心的评论,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也是提醒。这些剧院的主要受众是那些虚有其表的傲慢之辈,他们的态度决定着Harry Potter作为崭露头角的新星能否走到更远的地方,而他如果连第一关都无法通过,也就没有谈未来的资本。

 

奇怪的是,Draco的一举一动既像在推他更深地踏入泥潭,又像是想把他拉回曾经不经传却尚且安全的平地。

 

“所以你这是在向他和他那样的人下战书?”Hermione并不了解其中深意,开口自然更侧重利益考虑。

 

“呃,也可以这么说?”

 

不然也没什么更好的解释,总不能说这是Draco给他的启发,Harry有点心虚地绞了绞手指。

 

“那你得自己去Parkinson报社刊登声明,他们才会卖你这个面子。他们不会听我的一面之词,那家报社本来就向着Draco Malfoy。”

 

“噢,显然得这样。”Harry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忧着敏锐的女人会看出什么端倪来,虽然连他自己都说不具体,但他和Malfoy之间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已经折磨了他几年——从对方把他视作眼中钉加以抹黑开始。

 

他在电车上跟随拥挤的人流摇晃着,倦怠和眩晕间他垂眸打量车上的乘客:不住盯着手表抱怨迟到的上班族,戴着耳机看直播的学生,还有几个穿着也不甚考究的人靠在座位里侧搂着大部头书打瞌睡。车窗外枫红的树叶不时地打着卷被风挟裹着落地,早秋还有几分没散尽的夏末暑热,他扯了扯衬衫上的纽扣,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情景,他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秋季学期。

 

他也在一辆电车上,因为天热不断地调整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看着这些为了生活疲于奔波抑或麻痹自己的可怜人,他看见了千千万万个自己,当时他脑海里蓦地闪动,跑下车向一个落魄的街头吉他手发出了表演邀约,演出费是十英镑。

 

他找来福利学校的声乐老师,被精神科医生说成有妄想症而退学的小姑娘,几个社区的小孩子,加上他和Ron以及Hermione,他们组成了他的演出班底。他们在码头边搭了一顶红帐篷,Harry Potter不眠不休三天编写了他的剧本:一个关于背叛与同盟的故事。时间跨度大胆地从主角的孩提时代一直到中年,细腻的剧情包括青涩而充满遗憾的初恋,缠绵悱恻的夫妻之情和挚友牺牲后凄婉的墓畔哀歌。其中不乏紧张的成分:由故年好友的出卖、幸存者的怀疑和重修旧好,以及昔年真相的揭开构成。纯洁的稚子心性,复杂的人性纠结,灵魂深处的信任和爱,这些剧情交织着穿插其中。一部分灵感来自他母亲笔记本里的纪事,另一部分靠他自己的幻想填补,流畅顺利程度超过他的自我认知,倒让他第一次生出几分没准他天生适合干这行的感觉来。

 

他在这部作品里并不讨论那些炙手可热的社会话题:政治、战争、伦理。即使它们别出心裁地出现在其他同学的作品中:改编的哈姆雷特,简化的特洛伊,还有现代版的皮格马利翁。华丽的服装搭配纷繁的道具,人人都笃信自己能被Dumbledore看重,得到这位颇有名望的长者的赏识,成功地为他们辟出一条前往更高舞台的道路。而Harry和他的草台班子,毫不具备威胁力,只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和谈资。

 

“Potter和他的怪胎团队——”

 

“真有人指望一个在穷乡僻壤长大的外行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吗?”

 

“看看他那点可怜的期末成绩,他除了长相可一点都没遗传到他那对了不起的父母。”

 

刁钻和奚落的嘲弄不绝于耳,Ron和Hermione都动摇过,前者甚至还揪着他的领子险些和他打上一架,可他坚持要用那些人,坚持要讲这个他自己创作的故事。他认为对历史故事的再度演绎枯燥无趣又毫无意义,现实中的人言尚且伤人脏腑,搬到那些为了针砭时弊而苦苦琢磨的故事中又能好到哪去,不过是不自量力的东施效颦。

 

可后来Dumbledore的确选中了他,又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夸耀自己的慧眼独具,毫不谦虚地讲论他如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Potter先生?”

 

“呃,抱歉,我走神了。”

 

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的女人用奇怪的神色瞥了他一眼,她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提神用的红茶,打卷的黑发松散地落在她耳边,不像Hermione总是会挽上一个方便的发髻。她的眼角眉梢挑逗地弯着,似乎对他的来访并不惊讶,反而兴致盎然。

 

“好吧,那么你真的希望我们刊登你这条公告吗?而且要刊登在Draco Malfoy报道的正下方?”

 

“自然,毕竟他只在你们报社享有霸居头版的地位。”

 

“噢,关于这点我很遗憾,”女人有点不自在地耸耸肩,“我和他有点私人交情,出于他的请求和我想要的噱头,我都没有理由不把他放在头版。”

 

“这不难想到。如果您不是Malfoy太太,那么女士,你们之间的情谊的确令人感动,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这里是Malfoy家的私人产业之一呢。”要说Harry Potter毕业后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从Draco Malfoy那些真真假假的报道中吸纳了一口同样刁钻犀利的刻薄话。

 

可这个名叫Pansy Parkinson的女人显然见多识广,对他暗含深意的指责不为所动,反而面露自豪地扬起下巴:“干这一行就算没风也要折腾出点波浪,而你是个完美的争议对象。Draco写出第一篇批判你的报道时我就知道它能博取眼球。”

 

“……我不否认他是个文采卓绝的撰稿人。”

 

“没人会否认他天生就适合靠笔杆子吃饭。”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骄傲的笑意和悸动,被Harry尽收眼底,他心中一恸,深感时机已至。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认真起来,掩藏的疑问变成悄声的试探,猝不及防地在女人的心口放了一发冷枪。

 

“那他为什么没有成为一个作家或者编剧?或者导演?而是年纪轻轻就选了评论家这条那些古板的老学究们才会走的路?恕我直言,女士,他正适合做一柄大杀四方的利剑呢,为什么甘愿把自己沦作陪衬的剑鞘?”

 

女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僵硬,这让她那层刻意营造的完美面具出现一层裂痕,细长的手指抠紧杯沿,声音也跟着冷了八度。

 

“这是私人话题,Potter先生。”

 

他欲言又止。

 

“我会帮你刊登你想要的内容,账单会寄到你的办公室。”

 

这算是逐客令。

 

Parkinson留给他的最后印象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他离开报社后仍然搭乘电车回剧院,路过港口时那里黑压压挤满了人,他们曾经表演一台台原创戏剧的红帐篷已经被注册成了景点,有兼职的学生们负责在门口收取门票,这儿就是横空出世的戏剧天才Harry Potter最初大放异彩的地方——他甚至每个月能拿到这里的10%分利呢。

 

可他还是当初那个会因为普通人的掌声和喝彩,就满足到觉得自己能用真诚的情感感化全世界的年轻人吗?

 

还是一颗正为了迎合主流审美而日渐枯蠹的灵魂?

 

他不得而知。

 

Chapter 3

如果说Harry Potter灵机一动的决定替他挣回了部分虚荣者的另眼相看和主流媒体的再度赏识,让他比之前更加备受关注,让他所准备的舞台再次成为席卷整个互联网的艺术风向标,那Dumbledore在得知此事后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那位改变他的人生,却在毕业后甚少与他联系的教授破天荒主动给他来了一通电话,约他周末回霍格沃茨一叙。

 

当时他正和Ron享受难得的兄弟之夜,趁着Hermione回家探望父母的机会,他们在Harry的公寓里摆上满桌威士忌和百利甜纵情狂欢,背景音乐是皇后乐队震彻心扉的摇滚。有几位年轻演员也加入了这场聚会,其中确定恋爱关系的一对情侣还在众人的簇拥下毫不避讳地来了一个法式热吻。

 

在这种环境里接通恩师的电话未免太过不敬。

 

可Harry当时已经灌了自己好几杯花花绿绿的酒,掏出手机时他也只能勉强看清屏幕上的字母(甚至正在他眼中跳舞),再跌跌撞撞地用最后的理智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自欺欺人。

 

可电话接通后另一头仍然沉默良久,直到他以为对方是打错了电话,Dumbledore那一贯从容沉稳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撂下一句让他明天下午回学校一趟就匆匆挂断。

 

他的脑袋晕晕乎乎,已经辨不出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一个人回到卧室,终于顶不住汹涌而来的醉意闭上眼。

 

他的梦境支离破碎,从幼时结着蛛网的碗橱到被人塞满垃圾的中学储物柜,从码头亮着稀疏灯光的红帐篷到闪光灯璀璨的采访红毯,还有一个怎么也看不清的人影。

 

那个人有一双浅色的眼睛:像游动的雾气,幽潭的涟漪,夏末的萤火。

 

直到第二天中午刺眼的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才迷迷瞪瞪地转醒,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后悔不迭。他一边洗漱一边匆匆套上外衣夺门而出,这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梦,他还以为是内心的良知对他的某种报复呢。

 

毕竟Dumbledore在他名声大噪之后就疏远了他,美其名曰他是时候独当一面,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蠢蠢欲动,执拗地认定是对方并不乐意见到自己完全跳出过去的框架,把那个敏感多疑的男孩变成过去的影子。

 

所以他认为教授想见他的理由很纯粹,八成是想和他谈谈他那则狂妄自负的公告(就在报纸头版的争议报道下),如果最后的作品配不上这份胸有成竹,恐怕会连带着霍格沃茨也成为舆论的笑柄。

 

不管Dumbledore是否愿意承认,Harry故意怀着恶意揣测,那个男人的内心都存在着一种虽然看似充满无私实则却隐含着某种私心的情感所系,那会促使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竭泽而渔。

 

星期天的下午霍格沃茨格外冷清,学生们大多四散在伦敦的边边角角采风,用行动思考艺术源于生活的永恒哲理。

 

Harry穿过教学区,来到连接办公区的长廊前。他有点儿惊讶地驻足,这片地方在他毕业后进行了彻底的翻新和装潢,原先挂满古典油画的墙面被钉上了透明橱窗,展览的东西也从一幅幅莫奈梵高达芬奇变成了每一届的校友留赠。

 

内容自然精彩万分,从已经赫赫有名的作家校友留下的诗歌手稿到早已成名的戏剧演员从全球各地寄来的感谢信。他饶有趣味地停下了脚步,想象着这些人都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享受自己的名声吗?因为持续不断的关注和猜疑恼怒吗?想要逃离目前的生活吗?

 

一张旧黄色的信纸突然跃入他的视线。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用黑墨水书写,已经隐隐有些褪色,只能勉强看清,却让他骤然惊骇不已地立在了原地。

 

“比起麻木中的谨慎,我更喜欢激情中的疯狂。”*(引用自阿托纳尔·法郎士

D.M.

 

干这行的人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缩写是D.M.。

 

就像一条搁浅的鱼突然被扔进注满氧气的水缸,反而因为醉氧翻肚而亡一般,Harry困惑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是能看出背后曾经写下他的人有多力透纸背——鲜活的野心和炙热的追求跃然纸上,又充斥着对现实轻蔑的讽刺和批判。

 

这样的人会在日后心甘情愿地成为庸于主流的评论家中的一个么?

 

“Potter?”

 

Harry下意识扶住橱窗,转身和来人对视。

 

是Malfoy。

 

对方的目光说不上友好,甚至在瞥见他的心虚遮掩时冷漠刁钻起来,像隐迹在平静无虞的海面下骤然浮现的冰川,像一个西装革领的精英派骤然被发现了体面外表下最不堪的秘密。

 

但那仅仅是一瞬。

 

多年的社交经验让男人在须臾间就恢复了正常,进入与他交锋时最为放松和游刃有余的状态。Draco的双手插在衣兜里,又对他的发现表现得不以为然起来。

 

“你是从霍格沃茨毕业的?”

 

“恭喜你迟来的洞察力。没错,有幸比我们的大导演晚三届。”

 

“可你从来没提过,我还以为……”

 

“向你提起?看来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误解颇深。”

 

Draco Malfoy一如既往地牙尖嘴利,用意明显地和他拉开距离。Harry只好有些尴尬地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无意间落在他臂弯间一本厚厚的牛皮笔记本上。本子边缘已经起了毛屑,使用痕迹明显,但Harry每次见他时对方分明都准备着一沓色泽亮丽的记录纸,这个破旧的本子也不符合Malfoy一贯的高调风格。

 

Harry咬咬牙,在这种空荡冷寂的长廊里,Malfoy对他始终刻薄的态度和恶意的隐瞒让他不免忿懑和焦躁,但Dumbledore还在办公室等着,他也不确定自己昨晚放纵的态度是否惹恼了这位教授。两相权衡,他神色晦暗地又扫了男人一眼,一时间对方的脸上也情绪不明,他只好按下满心满肺的犹疑和渴望从他身边穿过,指甲陷进掌心才克制住再回头和他攀谈的冲动。

 

他迈着大步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中年男人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读着报纸,让Harry感到惊奇的是对方在读《预言家日报》——业内口碑两极分化的八卦报纸(而他本人则是永远给它打差评的那个)。它的主编Rita Skeeter可谓是妙笔生花,只不过这技能全都点在了给事实添油加醋上。

 

“教授?”

 

男人闻言抬起头,没有丝毫浑浊的眼睛藏在镜片后看不清神色,但他的嘴角上扬着一贯温和的笑意,朝着对面的沙发点了点下巴:“随便坐,Harry。”

 

他边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边坐下,桌上的茶热意正浓,他刚捧起来放在嘴边,对方就令他猝不及防地单刀直入:

 

“我看了你刊登在Parkinson报社的报道。”

 

他的舌尖被烫到,滚烫的茶水流入喉间,让他无法自制地呛咳起来。

 

“你绝对是惹恼了那个女孩,不然她的言辞应当不会那么辛辣,‘让我们看看Potter大导演到底有什么能耐’,这简直就像另一个Malfoy家的人才有的风格。”

 

Harry还抱着发现Malfoy是霍格沃茨的学生这件事情只是昏了头的幻想,结果Dumbledore一开始就戳破了他的侥幸,而他甚至无法揣测他的目的,这位教授对他来说永远像个谜题。

 

“您知道Draco Malfoy?”

 

“噢,和你一样,他也是霍格沃茨的优秀毕业生。我同样为他骄傲。”

 

Harry愕然不已,他回忆着毕业后仅有的几次和Dumbledore的聚会见面,语气不太确定地再度开口试探:“我从来没听您提起过他,但您应该知道他有多针对我。既然我们是校友,甚至都是您的学生,那他对我的态度还真是差得无以复加。”

 

他还想说下去,谁知Dumbledore突然打断他:“他是Severus的得意门生,你知道Severus是什么性格,他可不会把他的学生让给旁人教导。”

 

还想倾吐的不满被吞入喉中,Harry的眼神中极快出现一丝了悟和失望。原来Draco Malfoy是Severus Snape的学生,这倒能解释那个男人对他的敌意了。毕竟那位Snape教授从他入学到毕业就始终将他视作眼中钉,一直向Dumbledore强调他是个毫无天赋的野路子,也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连他踏入西区,收到霍格沃茨送来的祝贺信时,落款签名上都没有这位教授的名字。

 

那么Draco对他一切刻意为之的批判都是在替他的老师出头?仅是如此?

 

他的心中泛起一种难以与自己和解的怅然。

 

“不过,我不认为那个Malfoy家的男孩写报道刁难你是因为Severus对你不满。”

 

手中的茶杯彻底因为Harry的失控而再次遭难,它被毫不怜惜地丢回桌上,和木质的长桌撞击发出一声闷响。而男人顾不得这个,他有些激动地快步走到这位总喜欢话说一半的教授面前,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他的言外之意。

 

“您今天叫我来是想和我谈论他吗?”

 

“噢,就算是吧。毕竟你们现在的工作联系紧密,我并不想看到你们的关系永远都那么僵硬,Harry。”

 

“可是为什么呢?既然您并不熟悉他,也在毕业后就刻意和我拉开了距离,难道您这不是在自讨没趣吗?Dumbledore,我刚刚见了他,坦白说,无论您是否出于好意,我和他都不会买帐,他只会继续把我视为眼中钉。”这属于口不择言,是在他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是他的一场不够成熟的发泄,脱离于他正逐渐被世故同化的外壳。

 

“我在你毕业两年后,在你决定停止码头的戏剧演出,决定接受那些人的邀请进驻西区剧院后,和你保持了距离。我以为你知道理由,Harry。”

 

Harry想,他是否提过呢?他总觉得Dumbledore经常在他身上加诸一种乐观过头的期待,认为他能通晓他的一切言外之意,可他早就承认过自己天资愚钝,并不觉得在看眼色方面超出了常人多少。

 

“我以为您是忧心我会把霍格沃茨当作垫脚石。”他的声音有些许故意为之,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委屈和抱怨。他不想承认因为Dumbledore给了他人生的第一份鼓励和认可,他就一直将这位长者视作亲人和良友,可对方却把他看作和任何一个学生都没两样,是只要毕业后就不必再往来的对象。

 

Dumbledore平静地看着他,似乎这句肺腑之言对他来说也只是泛泛而谈。他把茶杯立在桌角,终于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掌心搭在他的肩头:“我最初认为你大有可为,Harry。每个学生来到霍格沃茨之前都已经接受了相关的教育,有些人从出生就被他们的父母带去剧场观看一场又一场莎士比亚了,而有些人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把拜伦和济慈倒背如流,比起创造故事,他们更擅长的是演绎已经存在的故事。

 

“可你不同,你迄今为止导演的所有作品都是你自己的创作,是你自己感受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艺术缩影。它有一种独属于你的鲜活、想象力和吸引力,和那些长久存在却缺乏新意的剧本不同,你的创造力是你能一鸣惊人的原因。

 

年轻的男人迷惑起来,他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倒映出讲授者那张充满阅历,总是掌控全局的脸。

 

“可你现在却正在为如何追逐名声而烦忧。”

 

Harry蓦地睁大眼睛,像沉浸在睡梦中的人突然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神色突然变得严厉的男人,满腔的不甘和质问随着他变得紊乱的呼吸消散在空气里,他的嘴巴半张着,半天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被Dumbledore坦然地放在桌面的报纸头版上,标题是Rita Skeeter一贯的争议风格:大抵是猜测他真的有能力让Malfoy心服口服地闭上嘴吗,还是仅仅是娱乐感十足的狗急跳墙?

 

“有件你不知道的事,Harry。Draco刚来霍格沃茨时申请就读的是导演系,是你进入剧院表演,放弃那座红帐篷后,他自己申请转系去读戏剧鉴赏。自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Lucius Malfoy希望Draco从事这份能对他人品头论足的体面工作。但究其因果,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就算他当时对导演创作的喜欢做不得假。”

 

“你应该自己去问他原因。”

 

“说不定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能成为你的箴言。”

 

Harry Potter沉默不语。

 

Chapter 4

俗话说祸不单行。

 

指的是Harry Potter浑浑噩噩地从学校出来,刚到剧场就对上Hermione Granger惨白焦急的脸。

 

“出事了,Harry。Tom Riddle希望我们换掉Sirius的角色。”

 

这可以说是向原本就心情低落的可怜导演挥出了致命一拳,Dumbledore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让他整颗脑袋都像是遭了雷劈般疼痛起来:“他没资格对我的选角提意见!”

 

“他当然有,你忘了他是我们最大的投资方。如果他撤资,上帝啊,我根本不敢想下去!我们的很多舞台设计都会无法完成,你在Parkinson的报纸上刊登的那则挑战书会变成一个笑话的,Rita Skeeter一定会让你沦为戏剧界今年最大的笑柄。”

 

女孩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她那张交杂着不安和焦虑的脸却渐渐在Harry眼前模糊,他透过她的眼睛朝回忆里瞧着,似乎在努力记起他们刚刚收到剧院邀请时是什么样。

 

那本来是平常的一天,他们都毕业不久,在码头的红帐篷进行着惯常的演出,收获普通人的掌声和尖叫的同时,也能收到足够他们维持演出运转的英镑和先令。这些都多亏Dumbledore选了他成为毕业演出的最佳导演,带领他在整个伦敦有过交情的剧院进行了巡演,那些剧院并没有挂上高贵不凡的名头,是普通人也能随随便便买票进去打发时间的休息所。也许他的风格并不受所有剧场的喜爱,但Dumbledore的引荐为他打开了知名度的大门,是他整个事业最良好的开端。

 

当时他们都对未来怀着最热烈真诚的期待,Hermione炯炯有神的眼睛像盛夏最明媚灿烂的向日葵,Ron也乐此不疲地为他们制作着需要的道具。他的演员们:Sirius Black,Remus Lupin,Luna Lovegood,他们毫无怨言地陪伴在他身边,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家人。他们会一起带着格子布在早春的樱花树下啃三明治,在仲夏午夜去海边听Sirius弹着吉他哼歌,在深秋围观Remus和Luna讨论围巾总共有几种织法,圣诞时还会兴致高昂地围坐在一起煮不断冒着泡泡的热红酒。

 

后来随着他收到越来越多正式剧院邀请,他的时间开始更多地用在走访投资人、和媒体人寒暄,以及昼夜不分地坐在电脑前敲下一个个字母又删除上,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不如往日紧密。

 

他突然想起应该是某次在红帐篷表演结束后,有一个戴着鸭舌帽又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年轻人献给他一束灿烂的玫瑰。在一片欢呼声之间,他凑在他耳边说话:“先生,您的表演就像挣脱牢笼的飞鸟,能给人的灵魂带来最直白的震颤。”

 

这句评价实在过誉。

 

他立刻低下头想去看清对方的脸,可是人群拥挤笑闹之间,他只匆匆看见对方额前碎发下有一双在灯光映衬下媲美星河的蓝灰色眼睛,他们就被人潮冲散了。在忙碌中他只好暂且把这段宝贵的记忆抛诸脑后,凛冬的蝴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扑扇翅膀,终于模糊了对方的形象声音,最后只有这句话还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偶尔出现在他梦境的闪烁光点中。

 

Hermione的脸庞重新在他眼前聚焦,而他如同大梦初醒,他先是用力地扯动嘴角,直到女孩终于察觉到他的失态止住话音,他才攥着放在口袋里的烟盒低声宣布:“那我们就离开。”

 

“什么意思?”

 

“我们回到红帐篷,为那些真心喜欢我们的观众表演,远离这些势利的混蛋。”

 

“……你这是在赌气和说疯话,Harry。”

 

“我是认真的。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价值?我们到底在取悦谁?Mione,《魔法石》不是一个精彩的剧本,它其中还有很多内容都逻辑不通。我明明清楚这个,但却在Malfoy面前嘴硬它完美无缺,就因为我们迫切地想在这个狗屁上流社会站稳脚跟。”

 

眼见着女孩的神色从不赞同到惊愕,他苦笑着把桌上那份刊登着他那滑稽宣战声明的报纸揉成团丢向墙角,就着窗外的夜色大骂了一句脏话,就无视陷入沉思的Hermione径自走了出去。他如同和Draco Malfoy相遇的那一夜一般靠在栏杆上,只不过嗜烟的家伙换成了他。

 

他任由那些烟雾挤进肺里,吸进鼻息,直到呛得他满脸通红,生理泪水连着咳嗽冲出他的眼眶,他才狼狈大笑起来,反思自己的人生到底有多可笑苍白。名利、地位、尊敬甚至无意义的吹捧,他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塑造着改变,可他再难得到快乐和满足,反而更多的是自我怀疑、厌恶和挣扎。

 

累得够呛,像个最不入流的群众演员。

 

“噢,瞧瞧,你在制造火灾吗,Potter?”

 

塞勒涅撩动她的裙摆,在冷淡的云片之间藏匿着,反倒衬得墨黑的天穹上繁星夺目,映入男人蓝灰色的眼睛,成为星河停留在地球的第二个据点。

 

Chapter 5

而Harry不知道是否应该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

 

“我猜你父亲一定和Tom Riddle关系匪浅,那你是怎么挤出时间来奚落我的,Malfoy?还不如把握时间做第一个发布我身败名裂报道的人。”

 

“你真让我失望,Potter。我还以为这几年你多少对我有了些了解,我只对你那些常人无法发现的缺陷感兴趣。如果大众都认为你终究无法成为正统派,我倒说不定愿意用我的笔尖为你辩护几句呢。”

 

Draco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现在又不是白天那副拒他千里之外的高傲样了,反而背靠栏杆站在他身边,也不在意细白的烟雾扫在他脸上。他们一时失去了和对方继续拉锯的兴致,只是站在同一处寂静地呼吸着,这是在他们之间鲜少存在的平和氛围。

 

等到Harry默默抽完第三支烟发现对方仍不打算开口时,他终于镇定了些,开始在意白天在返程的电车上好奇的答案。他掐灭烧到屁股的烟蒂,装作随意地去望男人的侧脸。

 

“Dumbledore今天告诉我,你在大学时从导演转系到了戏剧鉴赏。”

 

“……他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Severus经常这么说。”

 

“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天生就对别人存在批判欲,才会在你的报道里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

 

“现在瞧瞧谁才是我们中间更小心眼的那个?”

 

“Malfoy。”

 

Harry的语气正经又无奈,而这是他第一次用服软的语气向他开腔。

 

Draco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就像蒙在他们中间的那层烟雾为他添上了一层虚掩的伪装,他的神色终于不如平常那么倨傲,浮现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犹豫来。

 

“我在申请专业前一直都打算选戏剧鉴赏。这是我父亲的想法,我自己也没意见。毕竟作为一个Malfoy,只要我拥有一份体面工作,就能在上流社会生活得如鱼得水。”

 

“那你进入学校后为什么会改变想法?”Harry难以自控地开口,虽然一瞬间他就对自己的唐突感到后悔。他应该等对方主动聊起,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之前只有尴尬和更尴尬。

 

可Draco Malfoy此刻却好像不再在意他的冒犯,因为他表情平静,只是接着他自己之前的表述又继续了下去。

 

“我很少违逆我父亲的意思,在我踏入大学校门前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是Pansy邀请我从钢琴课上偷溜去码头看一场表演,我在犹豫之后选择了和她同去。”

 

耳边一阵嗡鸣,Harry Potter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在那之前,我会因为熟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而感到快乐,会因为理解王尔德和奥尼尔而感到快乐,也会因为得到我父亲的认可而感到快乐。

 

“而在我花3英镑买下那场表演的门票之后,才发现我是被那个女人耍了。她自己又溜回了钢琴课上,而留给我的是闹哄哄并且毫无教养的人群,观众席只是几块木头铺上几片脏兮兮的布,外加一个东拼西凑的学生社团,我只当打发乞丐,想立刻就从那顶破帐篷里离开。”

 

“你他妈活该让我揍一拳!”Harry Potter简直想因为觉得他那条有毒的舌头能说出什么好话而扇自己一个耳光。

 

可Draco Malfoy现在却像个聋子,对他的激烈反应毫无触动,自顾自从口袋里也抽出一支长烟点上,两指轻捻过滤口让烟丝中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展开。

 

“但你的红头发朋友没半点眼色地关上了帘子,而我当然不可能去屈尊降贵地自己掀开它。”

 

这叫龟毛。Harry在心里翻着白眼小声说。

 

“可是,讽刺的是,我没想到那是我第一次获得纯粹的快乐。”

 

几盏路灯在整点同时亮起,给原本冷风刺骨的早冬夜色铺上一层柔软的暖意,天边的星星识趣退场,在灯光的反衬下黯淡起来,让人造的火种重新流进男人的眼睛。Draco Malfoy难以再继续维持着一张无动于衷的脸,让Harry Potter第一次在他明亮的眼睛里敏锐地捕捉到几分难以言表的渴望。

 

“这个时代评价艺术的标准单一又刻板,好像只要演员站在舞台上,舞台下坐着戴着高礼帽和穿着晚礼服的人群,台上的人就一定要致敬哈姆雷特。附庸风雅也好,阶级歧视也罢,没人愿意当第一个越界的人。

 

“——但是你成为了那个人。你的道具只有一把廉价的木吉他,几身一看就是从二手市场租来的戏服,还有一堆根本没有学习过专业知识的演员。可那一场表演却几乎是我看过最为真诚和独特的,没有任何刻意的照搬经典和致敬传奇,而是完完整整属于你的故事,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创造才是艺术永葆生命力的唯一法门。

 

“人人都想摘取月亮,却遗忘了六便士也可以是艺术。包括以前的我。”

 

这几乎是句不得了的剖白。

 

也暴露了某些原本应该被时间蒙上灰尘的记忆。

 

“……当年有个男孩在我耳边说话。”Harry Potter听到自己几乎有些发抖的声音,说不上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这几乎不是试探而是笃言,他终于迟钝地抓住了自己那根跳动的神经,明白了缠绕他数年的违和感究竟出于何处。

 

而Draco看着他一言不发。

 

 

就算拥有一个把人情世故当作生意操纵的家庭,但当时的Draco Malfoy到底还是个未成年学生,他的父亲尚且把他捧做掌中不沾污垢的金丝雀,还没让他和自己的交际圈扯上太多关系,加上他与生俱来的自视甚高,使他对情感的认知度少得相当可怜。当他的目光凝聚在那个站在舞台最前方的青年人身上,看见他额角被大灯照得晶亮的汗珠,有点掉漆的眼镜框下一双被灯光和人影染得绚烂的眼睛,还有嘴角的热烈笑容——像阿波罗不甚在意留予世间的一抹光辉,一尊希腊神的形象借由男人的身影在他心中复活。

 

他少不更事,好奇、艳羡、惊叹、震撼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看着男人的眼睛,在他脑海里炸成一片美得惊心动魄的烟花。

 

他脸红心跳,又挪不开眼光,他读过简奥斯汀,知道这就是可耻又卑微的一见钟情。

 

从那天开始,他在码头灯火通明的每个夜晚溜进那座帐篷,戴着伪装的鸭舌帽和口罩,可事实上也没人能认得出他,那些去看表演的人只关心简单的快乐,码头边便宜摊位的橘子汽水以及表演结束后能同演职人员们聊几句话。他在日复一日的前往中终于明白,他所身处的上流社会不过是个实际价值少得可怜的乌托邦。快乐有限,梦想有限,只有追求金子和权力的欲望比宇宙还没有边界。

 

所以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让Harry Potter记住他。

 

让他们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台上和台下,那是普通人的做法,而他心里已经有了不纯洁的臆想,他就该把自己摆在一个更特别的位置上。

 

所以在其中一夜,在骚乱和喧嚣的掩护中,他来到了他面前,像塞勒涅朝恩底弥翁献上了自己的青睐和爱情一样,他献上火红的玫瑰,献上真诚的爱语,尽管那只是短短一瞬。

 

但是来日方长,只要他也听从自己的内心选择这条更难成功却精彩万分的道路,他们总会在未来的某个节点相遇,成为一对密不可分的灵魂伴侣。

 

当时的Draco这么想。

 

他第一次未经父亲的允许做决定,擅自修改了入学后的学习方向,央求Severus Snape暂且为他保密。他的教父起初不解他的行为,直到他把他的爱慕和盘托出,对方的眼神从恍然到复杂,是他也不明白的情绪。

 

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完全由他构思的第一个故事,与麦克白举起的兵刃和华伦夫人肮脏的事业完全无关,只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孩在世间的光怪陆离中寻找生命的真谛,最终和他所爱的缪斯相遇的故事。完成这个剧本时他脑袋里只有那个漂亮眼睛完全可以和珠宝店里任何一颗宝石相较的青年,他陷入浪漫而充满憧憬的幻想里,直到他完成那份青涩的剧本当晚,看见Pansy Parkinson拿进图书馆的报纸。

 

崭露头角的新星——Albus Dumbledore最喜爱的学生Harry Potter,即将在众多知名剧院进行他的第一场巡演!《阿兹卡班的囚徒》将被介绍给整个伦敦!

 

啪。

 

他打翻了他的墨水瓶,也撞翻了立在桌角的《欲望号街车》和《玻璃动物园》,接着他扯碎了那张报纸,好像是一台油墨打印机玷污了他的精神依托。他似乎感觉到命运女神在恶毒地嘲笑,嘲笑他那浸透过罗马旖旎史的大脑,嘲笑他对罗曼蒂克的过分信仰和对现实的过度忽视。

 

在他认为另一个人身处的世界更好而尝试靠近后,却发现那个人正竭尽全力地靠近自己还尚未摆脱的世界。对于一个从事文学工作的人、一个不那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讲,这几乎等同于是一场恶意的骗局。

 

是那个Harry Potter在耍弄愚众,利用他们的欢呼喝彩来实现自己的龌龊目的,踩着那些可怜人的头颅爬进眼前这座珠光宝气却恶贯满盈的名利场。这种认知彻底湮灭了Harry Potter在他心中不可诋毁的形象,驱使他自己和父亲坦白了他私自更改专业的事情,又被他父亲狠狠教训——Lucius用那柄从不离手的权杖对他小腿的重重抽击,让他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他在医师给自己青肿的皮肤涂消肿药时鄙骂自己的天真幼稚,等到秋季再度来临时改读他注定要去接触的戏剧鉴赏。

 

并且,意料之中又被他称作“给那荒谬的不到两年的时光”的回礼,他把毕业后第一篇耗费十二页信纸的批判论作献给那位被沸沸扬扬传闻着即将进驻西区的Harry Potter,并用那篇辛辣挑剔的、引起上流社会所有善妒男女关注的论调开启自己作为评论家大受欢迎的时光,也以它为契机开启了和Harry Potter一场又一场的私人会面。

 

起初只是寄到他邮箱里的一些邮件,由Hermione Granger代为措辞(据说是怕那个性格直率的男人会直接开腔用不好听的话骂他),希望他们能组织一场正式的会面,能有个机会来聊聊他对Harry Potter的“抹黑”和“偏见”。

 

致亲爱的Granger女士:

如果你们对我的私人看法这么在乎,这代表我笔下的言论一定不是信口杜撰,而是触犯了你们可怜而心虚的痛点。那你和如今大名鼎鼎的Harry Potter先生又何必把一大笔公关费用浪费在我身上呢?还不如去定制几套高级礼服,出席永远不会停止邀约的红毯和宴会,我这些拙见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

 

致亲爱的Granger女士:

如果说十几封邮件还没有让你和你的团队感到厌烦,那我不得不对此表示极高的称赞:您待在Potter身边为他工作简直是浪费人才,也许更适合您的地方是政府或者法院,它们会需要你这种“坚持到底”的工作精神。或者来我朋友的报社工作怎么样?可以保证开给你一份比Potter那里更高的薪水。

 

……

 

致Harry Potter先生:

Well,Well,Potter。别再让你那位年轻的女经理人担当你的保护伞了,你就这么怕进行一场私人会面吗?不知情的民众们还会以为我是撒旦再世呢,我绝不会把我们的会面描述成一场资本贿赂的阴险手段,这样你放心了吗?

 

在长达几个月的线上对峙后,对方终于松口,Harry Potter终于用自己的私人邮箱向他发送了一封邀约邮件,就这样Draco Malfoy拥有了人生中和Harry Potter的第一场正式会面。在前往名为三把扫帚的咖啡厅前,他一夜未眠,脑海中想着各种刁钻刻薄的问题,甚至还恶意准备了三支备用录音笔,他答应对方不会歪曲事实,但他绝不介意添油加醋,让这位耀武扬威的新导演做一场名利双收的白日梦,实际上成为整个上流社会舆论的笑话和谈资。

 

可他见到Harry Potter的那一刻,累积在胸中的恶意和嫉恨却化为飞灰,只因他瞧见对方的双眼。

 

网络和报纸上的人物总是有些失真的,镜头定格的那瞬间也许正巧是摄影师需要的那一幕,也就无需再去捕捉人物前一刻或者后一刻的神情。因此Draco在铺天盖地的热门讨论里看见的Harry Potter总是穿着剪裁良好的西装,脸上的笑容温和礼貌,取代黑框眼镜的是给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增添神采的隐形眼镜,每每都能让屏幕或者纸张前的他讽刺地扯动嘴角。

 

可眼前这个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和牛仔裤,眼下是疲惫的青黑,看着他的时候丝毫不见得意的神情,反而显得无奈和迟钝。

 

他并不喜欢眼下的生活。

 

心思敏锐如Draco,一眼就能看出他为了套上那层谈笑风生的面具费了多少功夫,要把一只属于天地的鸟关进笼子,这是件既耗费时间又耗费资源的事。但那些人一贯自大,知道自己能把一个又一个平民偶像捧上神龛,让他们浑身浸满金钱的铜臭味儿和只能依托他们“体系”的妥协,他们并不在意那些他们捧起来的人——导演、编剧、演员,他们的灵魂会不会毁坏。

 

这让Draco关掉了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电源,把抄了他通宵想出来的刁钻问题的笔记本放在一边,调换了他的目的。

 

“我就开门见山说了,Potter先生。我的目的很明确,我不喜欢你出现在我们的圈子里,你整个人都格格不入,像只误闯国王床格的野猫,最适合你的地方大概还是码头的红帐篷。”

 

“噢,Malfoy先生,”那位疲惫的先生居然还有同他玩笑的力气,在听到他这番发言后有些意外地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三流报纸的撰稿人没区别呢,只是把我当成舆论的摇钱树。原来你还真的了解过我?”

 

“没有Malfoy家打听不到的人,更何况你的经历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噢,你在你们的行业里也算是万里挑一,你是所有人里专注黑我最久的那个。如果不是我费尽脑细胞确认我真的和你毫无来往,恐怕别人会觉得我们至少有十年过节呢。我猜,先生?”

 

用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就试图概括总结他们关系的大圣人。Draco心下冷笑。

 

现在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时机,他大可以提一些条件,诸如给他一大笔封口费、开高价让他为他进行私人创作云云,作为一项保险的心理测试——如果Harry Potter果真是阶级的牺牲品,他会观察到他的愤怒和抵触。但如果是他一时的判断失误,他就是个拜金而渴望摇身一变的穷小子,那他口袋里的录音笔没准会再次发挥作用。

 

但是在他开口之前,Harry Potter却抢先发言:“Hermione想让我和你谈条件,让你别再揪着我不放,但这并不是我的想法。因此,我倒想和你说说我的打算,没准会让你失望。”

 

Draco挑眉,那只插在兜里的手不易察觉地僵直,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向他的脸时,他用另一只手挡在额前。感谢上帝,这能遮住他那双并不能完全克制自己感情的双眼。

 

“我的打算是——随便你怎么抹黑我,我都不打算作出任何妥协和改变。正相反,没准你才会是最后为自己的眼拙道歉的那个人,我相信我的故事,就算最后不被那些人认可,我也不会放弃继续创作我的故事。”

 

一瞬间,Harry Potter一扫身上的迷茫怀疑,眼中闪现出他在那座帐篷里每一个表演结束被掌声包围的夜晚所呈现的神采来,不遗余力地展示着那双被阿波罗偏爱着赐予过光束的眼睛。

 

Draco心中滋味复杂,最终只能干笑着挤出一句不落人后的话来。

 

“那让我们走着瞧吧,Potter。”

 

——这就是他最初的宣言。

 

幸运的是,现在他们内心坚持的事还并没有被真正动摇。

 

想到这里,他终于有勇气垂下头直视Harry的双眼,他甚至怀疑他最先爱上的就是这双眼睛。因为他虽然是个口吻坚定的人,但他的心灵其实却比一个寻常的英国人还要懦弱得多,他能在自己的挚友面前说出他将和这位即将名扬英国戏剧界的大导演势不两立,却又放任对这个男人的爱和恨在心中一起滋长,直到那最根深蒂固的一方吞噬另一方,让他在得知Tom Riddle的目的之后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厌恶和埋怨起自己被他们当作趁手工具这件事来。

 

“……我向你道歉,Potter。”

 

“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我是个眼拙的人。擅长虚构事实和自我蒙骗,因此也忽视你和我处于一种相同的痛苦中。”

 

Harry Potter不做声了,眼睛带着点惊讶注视他,却不是一无所知的困惑,而是某种心事被戳破的猝不及防。他反而向他靠近了一步,他们的肩膀靠在一起,隔着大衣纺布的衣料,却是真正意义上发生了肢体接触——假设Harry并不记得Draco的嘴唇曾经蹭到他的耳尖的话。这诱使Draco把他想说的话说完。

 

“我想这是种可悲的同频共振,是一种在外界环境的塑造下不得不扭曲自我的一种改变。我们都在试图得到的时候不断失去,我逐渐成为你,你逐渐变成我,但我们所渴望的其实只是殊途同归。

 

“我猜为那些穿着西装和长裙的绅士女士表演,并没有给那些穿着带卡通图案衣裙的小孩子和他们那些从事所有社会工作的家长表演有意思,是不是?”

 

Harry Potter完全忘记了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动容柔软,甚至连Draco都无法判断这是如他当日一样的一见钟情还是发生在潜移默化中不断建立的好感时,那个男人已经夺下他嘴巴里的烟蒂,用自己的吻取而代之。

 

直到连塞勒涅都捂住眼睛,不愿去注视他们这场动情过深的唇齿相依时,Draco才从别西卜和加百列的精神撕扯中找回自己,听到Harry Potter这个折磨人的家伙在这烙印在他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吻结束后落在他耳边的声音。

 

“而比起再按照学术规格多写几篇议论我的报道,你肯定也更想去表达一些更自我的东西,或者说,和缪斯女神聊聊天?”

 

噢,事实上你才是我长久以来梦中的缪斯呢,Potter。

 

但他在甜蜜的爱情中,咽下了这句话。

 

毕竟:恋爱犹如艺术,凭直觉足矣。

 

他那摇摇欲坠的祛魅终于再度栖居入他的心脏。

 

Chapter 6

码头的红帐篷在圣诞前亮起了灯光,其中有便宜的分装蜡烛,用细绳挂在角落的闪光牌匾,还有架在舞台两侧的几盏昂贵的大灯。

 

观众台上坐着Albus Dumbledore,他低语着让围坐在他身边的学生们记下某些依托舞台得到的灵感,他身边的Severus Snape不时用余光瞪向站在观众席最后面的几位记者,提醒他们快点关掉不小心误开的闪光灯和手机铃。

 

门口的空地上用红砖砌了一座正式的售票亭和一个小广场,广场的布告栏上挂着他们每周新上映的剧目,其中有一部分属于Harry Potter,有一部分属于他曾经的死对头Draco Malfoy。

 

而现在那个人已经放弃他那天赋尽显的批评工作,转而投入他所能创造出的更美好的另一种工作中。而最初他故事中那个和男孩相爱的男人,正在他怀中用他送的羽毛笔(是第一年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创作其他的故事。

 

他们在交换曲奇饼干的空隙接吻,在互换灵感笔记的空档接吻,在小憩睁眼后搂紧对方的脖颈湿漉漉地接吻。

 

噢,也许最后这位曾经的评论家还有一句话想送给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

 

小姐们,先生们,别忘记你们的梦想,同样也别忘记抓紧你们人生的普鲁斯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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